第(1/3)页 凤仪宫内,鎏金烛台上的灯火微微摇曳。 姜昭宁端坐在紫檀案前,纤细的手指正执笔在最后一本账册上落下批注。 案几上整齐码放着各司的月例簿子、下月宫宴的流程单、太后寿辰的贺礼名录,甚至连各宫夏日要更换的份例都一一标注清楚。 “青竹,”她轻声唤道,将批阅好的册子合上,“把这些都送去钟粹宫吧。” “每本我都写了备注,若贵妃有什么不明白……” 话音戛然而止。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心口炸开,像是有把钝刀狠狠剜进血肉。 她猛地扶住身旁的案几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 “娘娘!” 贴身宫女青竹惊呼着上前搀扶。 姜昭宁摆摆手,表示自己无碍。 让她们将账册都送去钟粹宫,自己则是强撑着一步步挪到床榻边。 刚沾到锦被,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力气般倒了下去。 她仰面躺着,急促地喘息着,冷汗浸湿了鬓边的碎发。 待那阵绞痛稍稍平复,她望着帐顶绣着的云纹出神。 普天之下,能治她这心疾的,恐怕只有神医谷了。 可五年前她不顾师父劝阻,执意离开神医谷入宫为后。 师父那句“你若踏出此门,便再不是我神医谷弟子”犹在耳边,如今想来,字字诛心。 就算是现在命不久矣,又有什么脸面回去求救? 窗外的海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,像是在嘲笑她当初的执拗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,庭院中飘进来一些细碎的人声。 隐约能辨出是去钟粹宫送册子的青竹回来了,正压着嗓子在说话: “陛下派了六位掌事嬷嬷过去,连尚宫局的齐嬷嬷都调去帮忙了!当年娘娘初掌宫务时,发着高热还强撑着核对账册,陛下可曾派过半个帮手?” 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气愤。 “小声些!”翠羽的声音带着紧张,“娘娘刚歇下……” “我就是替娘娘不值……” 青竹声音哽咽,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。 姜昭宁静静躺在床榻上,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锦被的一角。 刚入宫时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: 初掌凤印时,尚宫局呈上来的账本漏洞百出,六司女官们明里暗里的刁难,还有那些独自熬到三更天的夜晚。 最难受的不是疲惫,而是每次强撑着身体处理完宫务,抬头望见窗外养心殿的灯火通明。 那人明明近在咫尺,却从未过问一句。 心口突然一阵抽痛,她下意识蜷缩起身子。 指尖按在隐隐作痛的心口,反倒觉得有些释然。 这样也好。 如今她这副破败身子,本就不该再劳心劳力。 这心疾最忌忧思过度,需得静养。 如今卸了担子,反倒能安心将养。 窗外争执声渐渐低了下去,只剩下风吹海棠的沙沙声,像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叹息。 姜昭宁在这细碎的声音中渐渐陷入浅眠,眉心却仍轻轻蹙着,仿佛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。 “陛下驾到——” 尖细的唱报声骤然刺入梦境,她猛地睁开眼,眼底还残留着未及敛去的疲惫。 几乎是本能反应,她立即撑着床榻要起身,却在动作间牵动了心口旧伤,不得不停顿一瞬,待那阵隐痛过去才缓缓坐直。 此时,脚步声已至殿外。 她匆忙整理好衣襟,那道颀长的身影已踏入内室。 萧景珩今日着了件墨色常服,腰间只悬了枚龙纹玉佩,却衬得整个人愈发清贵逼人。 他目光扫过床榻边还未完全清醒的姜昭宁,注意到她略显凌乱的发髻和微微泛红的眼角, 像是刚被惊醒的痕迹。 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 姜昭宁福身行礼,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睡意未消的柔软。 萧景珩径直走向主座,衣摆扫过案几边缘:“免礼。” 姜昭宁直起身,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,稳住有些发虚的脚步。 她垂首站到一旁,轻声道:“陛下深夜前来,可是有要紧事?” 萧景珩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,节奏不紧不慢: “朕来自己皇后宫中,还需要理由?” 姜昭宁心头一跳,抬眸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。 那眼神太过专注,深邃的眸子里仿佛只映着她一人的身影,恍惚间竟让她有种错觉。 好像他们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,他此刻是专程来看望生病的妻子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姜昭宁就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。 她怎么会忘了,钟粹宫里还住着他心尖上的人呢? 那六位特意派去的掌事嬷嬷,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?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,将那一瞬间的恍惚连同不该有的期待,一起压回了心底最深处。 “臣妾不敢。” 她重新低下头,浓密的睫毛掩去眼中情绪。 第(1/3)页